小棕马小跑了半圈后,又绕回了宁如颂的身前。
“殿下,臣妾还想骑,以后能常来吗?”贺玥坐在马上,垂眸看他,眼里满是希翼。
她是真的想以后常来,骑上一圈,感觉身子都松快了不少。
宁如颂视线停留在她微红的脸颊上,随后颔首,“这匹马以后就归你了,想来的时候,带上几个宫人就好了。”
他本就想让她多出来走动一下,一直闷在碧院也不好。
贺玥眉眼弯起,声音清脆,“臣妾谢过殿下。”
此时张侍卫从远处小跑过来,拱手禀告,“太子殿下,南王回首城了,要见您一面。”
贺玥识趣的开口,“殿下去吧,臣妾自己在骑上几圈就回碧院。”
“小关子,留下照看好太子妃。”
宁如颂将小关子留下,才放心的离开,她这回出碧院没有带宫女。
暮秋既别,凛冬前夕,风有些呼啸。
贺玥在马上脸吹的有些疼,但是眼角眉梢之中都透露喜意。
策马在马场上,渐渐的速度也快了起来,小关子和马场的太监眼睛都不眨的盯着。
太子妃要是出事了,他们也得舍了半条命去!
“嗬!!”小棕马突然昂头叫唤,前脚抬起,好像踩到了什么,然后就不受控制的跑了起来。
“停下!”贺玥手握缰绳,神色惊慌,双手颤抖,整个人有些往后瘫倒。
怎么回事!
小棕马越发狂躁,前身疯狂抖动,贺玥紧紧握住缰绳,如果被甩出去,定会受重伤!
天旋地暗之间,她手上没了力气,松了僵绳,身子往后仰去,正要落地之时,一只有力的胳膊横在她的腰间,贺玥被带离了小棕马,落入了一个陌生的怀抱,龙涎香萦绕在周遭。
“赫!”小棕马倒在了地上,后腿抽搐。
贺玥抿唇垂眸,月白色无纹的衣袖映入她的眼帘,腕上还缠绕着道家念珠。
来者显然是靖穆帝!
她长睫颤动,手局促的交叠在一起,也不敢回头看靖穆帝,只嗫嚅张口,“多谢父皇搭救,儿臣感激不尽。”
“嗯。”靖穆帝的嗓音清和。
他的手在接住她时无意的绕过她的腰畔,念珠不可避免的带过她的腰间,白楠木沉香的材质隔着厚厚的衣裳依旧让贺玥不禁打直了腰。
浅蓝色的衣裙和月白色的衣袍交叠在一块儿。
半个马场之外的小关子看到这一幕,一个踉跄,直接摔到了地上,头上的帽子都滚出了好远。
“哎呦!”小关子被吓的连滚带爬的拿回帽子戴回头上,他神色哪是一个惊恐可以概括。
他瞧见了什么?!"
小铁匠会有一个好结局,等到了后面会提到的。
狗血文嘛,所以有不适应的宝子可以提前退出,相逢即有缘嘛,网络一线牵。
最终决定还是一天两更,之前太高估了自己的手速。
碧院在东宫里头是离太子长信殿最近的一个院子,奢华贵气,占地极大。
宁如颂抱着贺玥下了马车,路程遥远,她总是闹,后面就累睡着了。
她现在很安静,还带着泪水的小脸就靠在他的心口处,隔着几层布料,倒是让他心口滚烫了起来。
宁如颂垂首睨着她略带狼狈的脸,上面还带着出嫁时候的妆,有些花了,视线转移落在她的嫁衣上,布料是好的,但是上面有些针脚很粗糙。
民间婚嫁确实有习俗,女子的嫁衣基本都是自己出嫁前一针一线绣的。
“参见太子殿下!”
宁如颂收回视线,眼神阴仄的让人胆寒,踏进了碧院,宫女和嬷嬷在后头随着。
他将贺玥放在了碧院寝殿的床上,床上的床褥是浅色织金的绸单,艳红的嫁衣在上面分外的显眼。
吕嬷嬷在旁边弓着身询问着,“太子殿下,要给姑娘梳洗一下嘛?”
这姑娘瞧着倒是可怜,哭了一路的模样。
虽一切都是按着良娣的准备,但是在明确的懿旨没有出之前,谁也不敢乱称呼。
“简单擦拭一下就好,她闹腾的太累了。”
吕嬷嬷见太子殿下的手放在了那姑娘的腰间,然后将嫁衣给解了下来。
红色的嫁衣落在了地上,太子殿下声音凛冽,“拿去烧了。”
扔了、撕碎,都不好,一把火烧的只留一捧灰,随意哪来的一阵风都能将存在的痕迹给消散的干干净净。
“是!”吕嬷嬷使了一个眼色,一个宫女就捧着嫁衣退下了。
有宫女捧着面盆跪在床边的脚踏处,细细的用锦帕将贺玥脸上的妆给擦去。
宁如颂就坐在床边,定定的瞧着,雅俊的面上无甚表情,给贺玥擦拭的宫女额头上都冒出了汗。
“照看好。”太子殿下起身,留下一句吩咐。
他这次确实是有些冒失,那些个御史定会参他一笔,得对明天的早朝做些准备。
贺玥,当真是让他失去了些理智。
这样一个人,他怎么可能拱手相让于一个铁匠。
那样身份低贱、卑微的人怎么配同他争,他还饶了他一命,已经是难得开恩。
给贺玥简单擦拭后,宫女仔细的瞅了瞅贺玥的脸。
瞧的入了神,手中的锦帕就掉到了地上,吕嬷嬷瞪了她一眼,宫女才回过神来,连忙端着面盆出去了。
她想那被太子殿下夺过来的姑娘真好看,比东宫所有的嫔妃都多了一股韵致,难怪连冷情的太子殿下都按捺不住了,做出了如此惊世骇俗的事。"
贺玥从心的点了点头,笑的有些僵硬,“我去,我去!”
我去!就不该省那八十三两银子!
…………
富贵华美的府邸很大,贺玥跟在张护卫的身后走了好一晌,才到了一个门屋外头,又是两个侍卫守在门口,他们见是张侍卫才放行。
屋内有着几个神态谦卑的婢女,具体是几个贺玥早就没了心神去数。
贺玥再次见着了宁如颂,锦袍玉冠,气势斐然,她终于彻彻底底看到了最真实的他。
清冽凛然,锐利锋寒,轻飘飘的目光好似入骨的寒刃,它好似刺进了贺玥的皮肤里剐了剐,令她产生了虚幻的痛意。
贺玥低垂下了眼,一时间竟不敢直视宁如颂。
此时张侍卫开口,“太子殿下,贺老板带到了。”
宁如颂抬了一下手,张侍卫识趣的退下。
贺玥瞪大了眸子,心跳陡然加快,腿也顺道快软了,太子殿下!
眼前的太子殿下已然和何公子割裂开来,贺玥不敢有丝毫放肆。
贺玥跪在地上行了一个大礼,声线抖着,“民妇叩见太子殿下!”
宁如颂坐在红木云椅上,垂睨着行跪拜礼的贺玥,她身子轻微颤着,瞧不清脸,只有一截雪白细腻的脖颈在黑发映衬下格外惹人瞩目。
她现如今无疑是极为乖顺的,没了以往的泼辣劲,胆子也变得只有芝麻大点。
“起吧。”宁如颂收回了目光,呷了一口茶水。
“谢太子殿下。”贺玥起身后恭敬的站立着,心里头思绪繁杂交错。
贺玥倏然想到了她之前对宁如颂的态度,说句难听的,都够治一个不敬之罪的了!
宁如颂放下了杯盏,语调舒然清冷,“孤曾经问过你,要跟了孤还是要一笔钱财。”
“现今孤再问你一遍,你的回答是什么?”"
这是明晃晃敲打,宫里也不是没有奴大欺主的例子,吕嬷嬷一张老脸满是惊惶,“关公公放心,老奴省的。”
殿内,贺玥本以为今天晚上就忽悠过去了,还能将自己的私房钱拿回来。
她脱离了李小书的怀抱,半直起身子,她的身线本就姣好,这样坐着显的婀娜万分,长发披散着,有些许乱了,她勾起碎发别到耳后。
乌发红唇,柳夭桃艳,何等的姿容出尘。
侧躺着的李小书伸出修长的手勾起几缕她垂在腰间的长发,等贺玥疑惑茫然的目光转向他时,他不疾不徐的说道,“贺玥,如果你来月事了,吕嬷嬷就会记录在册。”
“你这推辞。”李小书松开了她的发,眼瞧着贺玥脸色僵硬了起来,“委实没有编到位。”
“刚来的,吕嬷嬷还不知道。”贺玥又坦然的笑了起来,反应极快倒也不像作假。
李小书哼笑了下,俊美无俦的面上带了些寒意,眸光一寸寸打量在她姝丽的脸上,像是高坐云端的神祇在审视着妄图挣扎的愚昧凡人。
“孤对你却有几分不同常人的喜爱之情,但这并不是你能拿捏糊弄孤的本钱。”李小书语调轻而平缓,那声音却寸寸冷了下来,贺玥身上的血液也仿佛跟着僵冷了起来。
贺玥自然知道他对她也没有几分浓烈的情爱,大多是类似于独占的欲z望,上位者对下位者的占有,他这种心肠冷硬之人哪会有几分真情。
贺玥僵硬的扯出一抹笑,微俯身,就倚在了李小书的怀里,声音柔顺,“臣妾只是一时不适应,想缓几天再说,并非不愿。”
李小书翻转了个身子,贺玥就被他轻压在了身下,她望着李小书乌沉的双眸就知道今天这一遭是逃不掉了。
她颤微微的伸出玉藕一般的双臂,环在李小书的脖颈上,微抬头吻在了那寒凉的薄z唇上,后将脸埋在了他的胸口处,声音仿佛带着羞涩,“望殿下怜惜。”
她是个骨头软的,玉碎瓦全、鱼死网破这种情况她连想都没想过,她向来是个随波逐流、乐天安命之人。
李小书掐着她的那把细腰把她往上托了托,然后吻着她的唇,他喜欢看她羞怯的模样……
床帏内,李小书一贯冷清的声音陡然含带上了几分喜色。
“你该和孤说的,你竟是完璧,合该备上元帕才是!”
“明日叫宫人将这床被剪了呈上去。”
“贺玥,你是孤一人的。”
…………
殿外吕嬷嬷面上含着笑,太子妃如果能生下嫡子,那地位就会更加牢固,她自被指派给太子妃当嬷嬷起,那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,她自然是盼着太子妃好。
东宫的妃嫔们知道太子殿下留宿碧院,连忙派人打探,得知太子半夜都还叫水,心里头嫉恨难耐,东西都摔了一批!
次日,李小书醒来时就瞧见了贺玥那尤带着泪痕的小脸,心里头泛起了一些涟漪,他昨夜确实是过了。
他起身掀开床帘,去了屏风另一侧,唤了宫人进来,见到吕嬷嬷后他吩咐,“让太子妃睡着,昨个累着她了。”
吕嬷嬷老脸笑开了花,“是,太子殿下。”
李小书又吩咐了将床被剪了当元帕呈上去。
吕嬷嬷愣了一晌,太子妃不是一个二嫁的妇人吗?
见太子不虞的看向她,吕嬷嬷连忙应是,“是,太子殿下。”
李小书由宫人伺候好衣装后,抬步出了碧院,他心里头觉的畅通,心神都舒展开来了。
李小书依旧笑的恭顺,好似没有感到半点难堪,“劳烦桃姑姑带路。”
临走前她再次回头看了一眼金碧辉煌的碧院,她这辈子都好像比不过贺玥这个女人,她哪能不生出嫉妒。
贺玥生的那样一张脸,好似老天的垂青单单落在了她一个人身上,多的是位高权重的男子愿意为她折腰,给她尊荣的地位,真像话本子里书生的偏爱,要什么都给了。
李小书收回目光,一步步朝着宫外走着,她不一样,她好不容易凭着对太子微末的救命之恩掰扯上了白回显这个人,她是绝计不会放手的!
她才不要重新回到李家村,重新做回那个什么都没有的李小书!
…………
碧院内殿里头,贺玥坐在宁如颂的怀里,姿态舒展且自然。
她将李小书来找她的目的都同宁如颂说了一遍。
宁如颂缄默片刻,声音无波无澜的说道,“玥玥不用管,孤自然会给白回显一个体面。”
贺玥疑惑看他,“白回显是个有发妻的人,这样的体面也要给吗?”
宁如颂垂看着怀里的贺玥,解释道,“白回显是个有手段,有大才的,以他的天资如果不是出生实在卑微,他当初也不会沦落到成为一个县令。”
他伸出手拢了拢贺玥的发,“白回显可是兴元十九年的状元啊,原本是何等一个清高之雅士,到头来却沦为孤手里的一把刀,听话的很,他的品性在孤眼里已经不重要了。”
宁如颂的声音带着股浑然天成的恶意,这样高洁的儒生变为如今这幅为权势不择手段的走狗,他是乐见其成的。
多有趣呀。
“玥玥睡吧,莫要为那庸人烦恼,是李小书自个儿选中了白回显,怨不得别人。”
贺玥叹了一口气,闭上了眼,宁如颂心情颇好的哄着她睡。
她原以为自个儿睡不着,可到底在那一声声“玥玥”中睡了过去。
见贺玥已然睡着了,宁如颂将她放在床榻上,替她盖上衾被。
他手轻抚贺玥的娇颜,“孤天真又良善的太子妃呀。”
床榻的帐幔被掀开挂在金色的弯钩上。
贺玥睡的深沉,娇靥晕着水红,她的脸被男子宽大的手掌所托着。
“真小。”宁如颂颇有些感慨,语气慵懒缱绻。
他的手指微动,指腹揉捻着白润的肌肤,他心想,倒是怎么也不腻,难怪昨晚失了分寸,当真是食髓知味。
宁如颂喉间有些发紧,他敛下眸中幽意,走到不远处的木桌前,想自己倒杯茶水喝,修长的手指刚搭着茶壶的柄上。
倏然一只算得上白皙的手覆上了他的手背,依稀还能感到颤抖。
宁如颂侧眸,是一个穿着嫩黄宫女服的宫女,长得也算是清丽,他好像记得是贺玥身边的一个二等宫女,叫什么小婉。
小婉见宁如颂没有什么反应,就大着胆子提起茶壶,轻声细语的说道,“太子殿下,奴婢想服侍您。”
具体是哪种服侍尽在不言中。
眉眼矜贵的太子殿下连眼皮都不掀一下,小婉动作轻柔的倒了一杯茶水,放到了桌上,然后手摸索上了他墨青色的腰封。
太子的嗓音漠然平冷,“孤的玥玥还睡着。”
不知死活的蠢宫女痴痴的望着太子清冷华美的脸,还在想着即将到手的富贵,她的声线矫揉造作,“可以去侧殿,奴婢定会好好的服侍殿下。”